我貪戀了不該貪戀的東西,覬覦了不該覬覦的東西,被懲罰是理所當然的結果。

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是在任務途中。我當時正要去拿走人類的靈魂,帶回天國。將死之人身上有特殊的標記,在胸口與喉嚨的交界處,散發著灰藍色的螢光,只有不屬於人世間的物種才能辨認。

我最常去的地點是一棟巨大的白色建築物,許多垂死之人在那裡等待引導,我的工作就是接收靈魂,將其引渡天堂。聽起來好像很神聖,但我並不喜歡。伸手穿透半涼軀體的感受並不好,而我最不喜歡的,是那些人看到我時所露出的表情。時至今日我早已忘卻許多過去的事,人類死前的表情始終揮之不去。

痛苦的、怨懟的、遺憾的、絕望的、悲傷的,僅有少數的人能夠完全釋然。真是討厭的工作。

靈魂沒有溫度,沒有重量,人死前肉體也會逐漸冰涼。我仍然記得指尖穿過胸膛後、觸碰到標記前所感受到的阻力,和近在咫尺的微弱心跳。人類就是這種生物,即便壽命將盡,仍然如此奮力地抵抗他人剝奪自己的存在,抵抗他人對自己為所欲為。這種貪婪與留戀,或許這正是人類的樣貌吧。

我說的孩子,其實我對他的記憶並不完整,只是殘留下的部分過於深刻,我想終其天使漫長的一生都沒有辦法忘掉他。雖然現在是墮天使了。

總之,某天我拿完三個人的靈魂,在白色建築物旁的綠地找了一片綠蔭休息打發時間,然後身旁樹叢發出唰啦啦的聲音後,一球小朋友竟然就這樣滾了出來。

小孩趴在地上喘了片刻的氣,抬起頭時我看見他胸前那片灰藍色的螢光。

我覺得天使這個在人世間被賦予許多美好幻想的存在,其實從來不是什麼好東西。我們不是什麼帶來幸福消息的使者,更像被制約的狗,看到了,就要去咬去摘。我厭惡自己出於本能伸出的手,也厭惡自己虛偽的作態。